一

　　小时候，我希望一切是一成不变的。
　　没有想过，母亲会变得越来越老；没有想到自己会变成某个行业某个位置上担一份责任、谋一份薪水养家糊口的中年妇女；没有想过自己会离开儿时相依为命的那座乡村瓦房，那个年年生出荷叶的小井，那一群黄牛，那一缕炊烟，那个庙宇式样的小学校，那一座座高不可及的山峦——我以为我可以永远甜滋滋地趴下在泥土平铺的操场地面上用树枝写生字，被太阳晒昏了头，打盹，忘记写作业被母亲打，被老师挥起的柳条吓得流很多眼泪……我以为我永远需要撒娇生病，逃过老师年年岁岁投来的严厉的质问似的目光。
　　小时候，我以为一切都将是温馨的样子，无忧无虑的样子，天真无邪的样子，并且希望一切都不要改变。老师永远是老师——凶一点就凶一点吧！母亲永远是母亲——憔悴就憔悴一点吧！故乡永远是相依为命的故乡——偏僻就偏僻一点吧！我永远是那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小女生……没有希冀长大，也不为一日三餐担心！甚至我以为我可以永远懒惰，偷偷少写一点作业，把母亲布置的家务忘得一干二净，整个周末躲在房屋后面干涸的水渠里阅读从大人房间里偷猎来的书，然后再神不知、鬼不觉地放回原地。
　　直到11岁那年，大姐出嫁了，家里的房间空落落的，再也没有人在下大雨的时候来学校门口接我，把遮雨的麻袋披在我的身上，并背起我疯笑着往家跑——她总是提醒我不要把她给做的布鞋弄脏、弄湿，要不她又要给我洗刷鞋子，或者熬夜做鞋子了。小时候，大姐总是因为我过早穿坏了她做的鞋子流眼泪，叹息，骂我“祸害！”然后披星戴月地给我赶制出新鞋子，在我的鞋面上歪歪扭扭地学绣荷花，直到绣得好看，让人夸赞。
　　大姐出嫁前夕，我拽住她的衣襟问：“你走了，以后谁给我做饭、洗衣、做鞋子啊！”大姐说：“别担心，现在我和你姐夫承包了村里的几亩地，种菜，喂猪，做豆腐，做点小买卖挣钱，给你买很多好看的衣服，买很多漂亮的鞋子，还有很多好吃的……”大姐还是乐呵呵地推开我去了她自己的家，我却一个人坐在自己家的墙角里发呆！母亲劝我说：“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靠不住，自家的日子还得靠自己！”那时候，我隐约觉得自己有一天也是要和大姐一样去别人家过日子的，想起这个，心里就觉得怕怕的、酸酸的。
　　两三年光景，小姑和几个堂姐也争先恐后地嫁人了，心里便越发有些“物是人非”的慌乱；十五六岁时候，伯父和继父相继去世，家里更加空旷起来，充满了悲情气氛。
　　随着自己一天天的长大，家里的喜事渐渐多起来的：乡村公路修到家门口，哥哥承包的矿井很挣钱，叔家添儿子了，堂兄考上大学了，左邻右舍的楼群出落得金玉一般。全村人壮年劳力都被矿业集团聘做了合同工人……堂姐动员我报名去金矿上班，我却接到了师范学校的录取通知书……犹豫良久，踏上了通往师范学校的求学之路……

　　二

　　就在离开老家到远方去上学、工作之后，才渐渐领会了思乡的苦，淌干了思乡的泪，这才不得不佩服起“相见略同”的古游子来：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多么亲切，多么恍惚，多么感慨而又多么酸辛的离别呵。当年为什么离开家乡呢？离开的时候并不知道离别的苦，只说是为了求学；求学是为了什么？书本上教导我们说是为了报效祖国的养育之恩，隐约感觉其中隐含着“功名”的意味；而乡里人说：“我们这里这些年总是出吃公粮的女状元，可喜可贺！”完成学业，思乡心切，回到故乡工作，为什么再次黯然离开呢？只说是因为孤独，似乎志同道合的知己总是廖若群星，都散落在远方，需要带上心、带上诚意到天涯海角去寻觅；也许，再次离乡是因为一句诗歌的激励：“到远方去，到远方去，附近的地方没有景色！”一颗心按捺不住“流落乡村无人识”的寂寞。离乡的又一个原因，也许是因为一群长大的伙伴都奔去了他乡，而早年的家人也都散落四方了吧！
　　唉！小时候祈求的那些安定，怎么到了成年时候全都消逝无踪了呢？

　　三

　　小时候多好啊！所有的伙伴都穿着破衣烂衫，都啃玉米棒子；都异口同声地读：1+1=2,坐的桌凳是一样的，书本是一样的，玩的游戏是一样的，好多时候连作业上的红叉都是一样的……老师总是希望我们都一样的好：走路要齐步走，读书要一齐读，劳动要一起干，放学要一同回家，口号要喊出一样的声音！渐渐我们磨灭了个性……
　　可是长大了怎么就有那么多选择呢？我的伙伴呢？我的家乡呢？我的亲朋好友呢？怎么都各自有那么多想法了呢？长大了，离开了父母老师，大家开始做不同的事，说不同的话，过不同的日子。长大了，我才渐渐知道，原来大家都是不一样的！
　　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就像一群人做同一件事情，有些人成功了，有有些人却不得不面对失败。所以，每个人都是各有特色的。这个世界上的每个人都在钻营自己擅长的事情。成功，需要天分。我们都需要在自己有天分的事情上下功夫！

上一页 目录页 下一页